那麼就讓我們不再談論修復。這件事是個徹頭徹尾的謊言。你可以像模仿屍體做人體模型一樣模仿一座建築,就像你的人體模型可以擁有死人的骨架一樣,你的建築也可以擁有舊牆的外殼,然而舊建築卻給毀了,與變成一堆瓦礫或者化為一堆爛泥相比,被毀的更徹底、更無情。與重建的米蘭相比,我們從荒蕪的尼尼微收穫更多。
...…….約翰 魯斯金 John Ruskin
《建築的七盞明燈》
舊建築的復活,總不只是多了幾間老房子餐廳,或是多了幾個可以辦展覽的老房子而已,建築的提問都在於那些精神向度上的根本,總在探問新的跟舊的關係是什麼,探問對於城市的精神提出了什麼新的主張。對於一個歷史古蹟園區而言,竭力的保留或修復建築物與地景的原始樣貌,似乎是必要也不過的事了,在維持原貌與增築之間,一直是歷史古蹟經常會面臨的兩難,不過這裏似乎看不出這樣的掙扎,在各自表述的增築中,失去了一個地景的整體可能,一個地方的完整性若不透過整體規劃的凌駕性策略實在很難達成,但這樣整體規劃的架構,其僵固性卻又可能限制住一個地方的潛力,而成為建築兩難。於是便常常看見在台灣的老屋園區要嘛有著僵固的架構、呆板的修復與整體視覺系統,一如那些台灣街頭曾經失敗的統一招牌,要嘛卻是凌亂各自展現,一如夜市的生猛自由。而在反中心性、反一體化的解放思想的前提下,自由似乎在老屋廠區這樣的場域佔了上風,但我們卻只能放任整體環境實質上是如此地失調。
設計的意味就在這兩難之間,在這樣一個老建築群中,總是希望能大鳴大放的各自展現,但又似乎需要一些建立起彼此整體性的連結感。那什麼是會是這些連接點?在華山、舊有的建築已有著各樣的特徵,連接點必然不是那些招牌圖像、或是那些新建空間,不是『物』的創造,而是自然與環境這些非物的營造,以自然的環境能統合這些各自的元素。當代的建築設計與思考過多的偏向以『物』的創造,以創造出建築為主導,以至於我們失去了創造出優美自然環境的能力,能讓人停留的自然空間才是這樣場所之所以令人能停留安頓的場所。而如果更進一步的探討在華山這樣的充滿歷史感的場域中,所需要的場所精神是什麼?除了自然之外,如何連接歷史與自然這兩個看似無關的兩端,或許才是這裏需要的。大多數的人來到華山,多只是知道這裡原本是工廠,而不知道這裡原本是釀造清酒、充滿稻香的地方,或許這才是自然與歷史的連結點,這些非物的元素才會是建築的起點。
對於這樣的歷史場所不只是修復建物而是關於歷史地景的觀念,創造的是歷史地景而非建築。而運用建築物的歷史特質與自然元素,在當代建築設計中經典的例子,令人想到了位於日本瀨戶內海的犬島精煉所,由擅長運用自然元素的建築師三分一博志所設計,原本老舊的精煉所保留了建築的原始頹敗,加上以自然的光與景觀所創造出的環境,調和了海邊的自然環境與歷史記憶,創造出自然與歷史完美的連結點。而紐約的Hihg Line以將自然融合在鐵道中的景觀設計,將野生花草自然的生長在鐵軌形變的設計中,讓人既看見歷史也看見自然。以歷史與自然這不相干的兩端,而營造出了地景的場所精神。同時看見這兩個元素,不就是大家之所以要去這些地方的原因嗎。在亞洲的這些新興國家或許因為歷史發展短淺,似乎對於歷史古蹟的活化有著極大的熱衷,從日本橫濱紅磚倉庫(2002) 起始的老建築再生潮,開始了亞洲各地在老舊建築的再生風潮,從北京的798、上海新天地、新加坡克拉克碼頭、直到近期的香港1881、香港PQM元創方等,關鍵都在於歷史地景的創造。
這是一個理解關於『歷史地景』的建築。